在市场经济里，需求是动态的，当你发现这个东西好卖的时候，也许已经晚了。所以在投资圈有个嘲讽好坏投资人的标准：差之一毫，失之千里。作为创投人，李斌几次试图完成商业整合，他想做行业里的最大“玩家”，但每一次李斌总是差一点点；作为创始人，在蔚来身上，李斌希望先把这一点点补上。

上周四（9月21日）蔚来创新科技日，蔚来创始人、董事长、CEO李斌一口气发布了NIO PHONE、“杨戬芯片”和“蔚来12项全栈技术布局”等多项核心创新技术。

这场长达3个小时的技术分享会上，李斌传递的意图只有一个：点亮蔚来的技能树。他相信蔚来是要建高楼，所以技术的地基得深挖。因此在蔚来的发布内容里，我们看得到前两者在打硬件，后者打的是战略。某种程度上，蔚来既要满足当下，做市场的及时雨，也要交手未来，和用户做时间的朋友。

在这一天，李斌多了个CTO的身份，他一改往日西装革履，体恤衫，牛仔裤，白球鞋，略显生涩地从口袋中掏出手机向观众展示：“我们的用户需要一款让蔚来汽车更好用的手机”。同时他也不忘管理住大家的预期，谦逊表达：“我也是第一次做手机，大家多包涵”。

当然做这一揽子决定，蔚来也是花了钱的。

财报显示，蔚来2023年第二季度蔚来研发费用同比增长 55.6% 达 33.4 亿元。在研发占比，此时的蔚来已经成功超过特斯拉、比亚迪、理想、小鹏...成为主流新造车阵营里投入占比最高的品牌。

但用李斌自己的话说，蔚来是清楚自己的业务边界、资源边界的，肯定不会做跟智能汽车和用户没什么关系的领域。但诋毁者始终质疑，李斌已经当局者迷，蔚来的钱，李斌花得没有对象感，再做过渡的布局无疑会增长了蔚来的危险系数。

也许是质疑的声音太多，让普通看客已经不能感知到，李斌在蔚来这场“大战役”中的意义。我们不妨也问一问，李斌真的迷吗？

从易车到易鑫再到蔚来，李斌都是操盘人，是控局者，是背后运筹帷幄的关键先生。3家上市公司创始人，40多家公司的投资人，李斌却从不敢自称自己是位好企业家，直到今天他都说自己还在学习的阶段，没有给别人上课的火候。但过往那一份份漫长而丰富的“商业培训”里，李斌掌握懂得如何讲好一个商业故事的基本逻辑，也学会一个在资本市场万分普适的道理：做产品要拉长板，做企业得补短板。

因为他也懂，差之一毫，失之千里。

1

“底在哪，边界就在哪”

2019年9月24日，蔚来发布当年第二季度财报。在投资者见面会召开时，李斌的内心十分复杂。

在那之前，几乎每一个能够对外节点，李斌都带给人很强的商业目的感。作为创始人，李斌坚信蔚来打造商业帝国的前提是业务的专注；作为投资人，李斌认可新物种在资本市场的溢价力是无限的。那时的李斌刚刚辞职易车CEO ，刚刚把全部精力转向蔚来。人们形容那是李斌职业生涯“现在时”的开始。

但当时的李斌对于蔚来，对于汽车在商业故事完整性上的理解，主要围绕在用一套纯粹产、销、服的循环逻辑去打动市场。因为过往的经验让李斌相信，理念新，产品好，造得出来，卖得出去，蔚来就一定能活得下来。因此即便是去参加一个商业峰会，李斌讲的第一句都是我是来打广告的，我是来卖车的。

财报公布后，亏损扩大，股价随即出现震荡。外界传言，蔚来账上的钱已经撑不过一个月，从那一天开始，人们给蔚来倒计时，掰着指头算蔚来哪天破产“最快今年、最晚明年，资本市场没人愿意给蔚来输血续命”。

面对财务压力，李斌不得不重新思考蔚来是谁？处在哪个阶段？未来趋势如何？蔚来靠什么能够被用户、被资本市场，持续关注、持续认可？蔚来的护城河又是什么？

思考这些问题期间，李斌意识到，任何一家企业过份追求规模，会让内部却疏于管理，精细化程度下降，体系效率变低。把效率提上来，把管理细节抓细，把每分钱花好，才能更好清晰蔚来是谁？汽车不同于任何行业，走快的前提还要把内功做好。

于是，在2019年三季报中，蔚来将销售及管理费调整到11.6亿元，环比减少18.1%，同比减少30.3%。

减少投入，李斌希望蔚来的研发得精准，于是蔚来开始覆盖三电系统、车身轻量化、自动驾驶等领域做深度挖掘。考虑到公司实情，蔚来必须缩小自主范围，小步快捣。

度过冰点，李斌变了。他变得更了解自己，变得更了解蔚来。他知道提高市场竞争力，蔚来必须直面挑战，他判断蔚来真正的护城河，不是销量，而是作为一家创新企业，蔚来有对商业边界探索的能力。汽车售卖的本身虽然是蔚来向上的触点，但不能作为唯一触点，如果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蔚来不仅不会像自己和团队当初设想的做一家出行服务企业，还会面临市场上绝大多数汽车企业转型都会面临的体系效率问题。

尽管今天的蔚来还没那么财大气粗，但相比曾经的低谷，如今的李斌从容了很多。但时不时，李斌还是要思考：“如果钱不是问题的话，蔚来会做什么？”

另一个爱问这个问题的，是苹果的乔帮主。上世纪90年代，重回苹果的乔布斯希望激发内部体系的创新精神与斗志。他提出这个问题道理很简单，他相信一个对的产品，是能挣到钱的，所以在某种情况下，钱不成问题。但一些人、一些企业在某些阶段，不免会因为“钱不够”这个假象所干扰，想持续，只有先把钱不当问题，才能真正解放自己，解放团队的想象力。

因此发布会线上，李斌极力向外界表达：“造芯片、造手机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难，成本也远不像大家想象的那么高”。即便蔚来接下来关于硬件和软件都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但还是要说这些话，李斌就是不希望任何人有包袱。

那如果钱不是问题，李斌还会深挖坑，缓建楼吗？

答案：一定会！

对蔚来的发展，李斌是乐观的，也必须是乐观的，但对于汽车行业接下来几年的发展，李斌不免有很多悲观的恐惧。他坚信，汽车不是个赢者通吃的行业，因为车企只能支持用户，不能创造市场；他坚信2032-2035年，新能源的行业和企业竞争才是离开淘汰赛走向决赛的节点；他坚信，接下来的两三年，行业竞争的格局会十分惨烈...

提升蔚来的服务能力，改善蔚来的技术属性，李斌考虑的不止蔚来，包括未来。

对于这个问题，蔚来是有对象感的，特斯拉创立于2003年，到2020年扭亏，连续亏损17年。最惨的是2017年，亏损22亿美元、相当于当年营收的19.1%；亚马逊连续亏损了20年，直到2015年才实现了不到6亿美元的盈利，但在2016年盈利就猛增到了23.7亿美元。

因此“延迟满足”对于这类企业很重要，贝索斯就曾说因为亚马逊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亏损，我们能做的就是延迟满足，通过亏损的方式，不断投入资金，扩大公司的规模，在业务上与对手竞争，取得核心竞争力，让自己处于绝对的市场统治地位，最后在适当的时机选择盈利。放长远来看，在某种程度上说，蔚来的亏损或盈利，李斌或许也是可控的。

至于现在，清楚低在哪最重要。因为深度布局研发，做软硬件的双向奔赴，只有李斌自己知道：今天蔚来可以不屠龙，但不能不磨剑。

2

不赚钱还要不要做手机？

2019年5月21日，时任美图公司总裁的尹水军，在微博上讲起一个“总统邻居”的商业故事：

奥巴马当上总统后，他的一位叫比尔的邻居万分高兴，认为发财的机会来了，便标价300万出售他的总统邻居住房。消息发出后，非常多的人感兴趣，但是却没有人愿意购买。大家担心和总统做了邻居，就会生活在摄像头和特工们的严密的监控之下，没有了隐私和自由。无奈之下，苦闷的比尔只好以140万美元把房子出售给一个叫丹尼尔的年轻人。不久，这个年轻人把房子改造成了幼儿园，并号称是全美国最安全的幼儿园，引来了无数富豪争相把孩子送到这里就读，丹尼尔不仅因此发了大财，还和美国总统和商界大亨成了朋友。人们常说思路决定出路，尽管比尔也有思路，看准了总统邻居这个商机，但是却没有丹尼尔的高度和远度，只好把原本属于自己的巨大商机拱手让给了别人。

尹水军相信故事是现实的写照，他更相信：思路影响出路。

2022年，全球智能手机总出货量不足12亿部，全球年出货量下降12％；中国市场方面，2022年中国手机出货量约2.86亿台，同比下降13.2%。其中，国产厂商中，vivo、OPPO、小米的出货量都出现了大幅下滑，下滑幅度均超过了20%。尹水军清楚，传统的手机业务需要开辟新战场。

4年后，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尹水军的身份已经从美图的总裁，变成为了蔚来手机业务的第一责任人，尹水军也寄希望于做那个把房子变成幼儿园的年轻人。而同样被“思路”影响的，是蔚来的李斌，在他与尹水军双向奔赴的几个月里，蔚来多了一项新业务“NIO Phone”。

“李布斯”生涩地掏出裤兜里的手机，侃侃而谈：

“我们谈不上遥遥领先，但确实好用。”

也许从李斌动了要做手机的念头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一定会被问：在已经足够拥挤的新能源赛道拿下过名号的蔚来，为何要在此时入场手机业务？为什么要用手机去增持蔚来在汽车行业的影响力？以及更重要的一点，在焦灼的竞争格局下，手机市场留给一个新手机品牌发育壮大的时间能有多少？

因为商场和弱肉强食的自然界一样，不管是车企造手机，还是手机企业造汽车都是要面临在骤然卷起的风口中都要面对优胜劣汰的法则。

对于这些问题，对当惯了控局者，习惯了运筹出奇的李斌来说，归根结底其实是一个问题“蔚来为什么应该做手机”？而在对别人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他早就清楚“做不做手机”得先说服自己，只要能回答自己这个问题，就一定有足够的自信和底气去面对后面可能会出现更多的问题。

这是李斌的风格，也是一直以来蔚来的风格：要么不做，既然要做，就做强者。

雷军在刚做小米时曾说：一个企业做手机的目的不是做手机本身的时候，是不会对手机行业产生很大的冲击。这个问题雷军懂，李斌也懂，所以做手机这件事儿本身，李斌死磕的不是门生意，死磕的还是未来，死磕的还是李斌自己。

尽管李斌一再次解释，“蔚来做手机不是因为手机企业跨界进入汽车行业，也不是靠做手机赚钱。”

很多人关心解蔚来做手机，李斌的思考是理性的，忽略了因蔚来相聚的这群人一直以来的还有感性认知。很多蔚来的用户就说，蔚来成为今天的蔚来，让很多人坚持相信蔚来有未来，那就认知就是感性的，这种感性，也是李斌和他的蔚来团队才能传递出的感性。

美国纽约时报作家戴维·布鲁克斯，在《品格之路》里提出过一对概念：“简历美德”和“悼词美德”。前者表达的是人在简历中能列出的那些美德，是一个人贡献给就业市场或者有助于你在外部世界功成名就的技能。

后者涉及的层次更深，是未来人们会如何谈论你是否勇敢、真诚、善良、勤奋，是那些你生而为人的生命标尺，是存在于一个人灵魂深处和人生底层的品质。

别人看不懂李斌和他的蔚来手机，那是在外人的评价语境，人们习惯了用一种“简历标准”来看蔚来，大家看的是李斌的技能、资源、资本甚至是优势。但至于为什么选择要做手机，李斌的立场非常感性

从两个角度去理解李斌要做的事儿，在不同的节点都去自由切换，既从过程的角度看，更要从终局的角度看。换种说法儿讲，李斌为什么要做手机？能不能做成手机？得从成功与否的角度想，但更要从价值大小的角度想。

既然决定做手机，李斌也一定会站在蔚来“简历美德”的角度，去思考作为业务的合理性。

关于此次发布的新设备，相比于常规的硬件配置，NIO Phone配备的“UWB超宽带技术”让人耳目一新。

简单地说，有UWB，蔚来的手机可以当做车钥匙，用户的使用繁琐得以简化。最重要的是这项技术，有望实现对城市卫星盲区场景实现GNSS定位的覆盖。在卫星信号丢失的地方，还能助力车辆定位精准度，甚至对“全自动代客泊车”提供新思路。对于用户来说，手机意味着新选择，对于市场来说，手机是蔚来的新故事。

基于UWB配合NIO Link全景互联，蔚来还有望实现车辆与周围环境的无缝交互，这对于以车为原点覆盖出行边界的蔚来提供了新思路，这些都是资本市场关注的想象空间与不设限的商业延展。

3

“科技牌权与经营红线”

可即使这样，李斌和他的蔚来仍不能讨好所有人。

有声音说，因为讨厌他这样一个人而讨厌一个品牌时，李斌虽不在意，但他在乎蔚来被伤害。不过“公众人物”在舆论场是弱者，所以他不能辩解，只能无奈表示：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而被人讨厌。

他很清楚，今天的蔚来还很脆弱，要做的还有很多。至于如何摆脱脆弱，李斌眼下能想到的，就是要把今天做的和未来要做的一点点串起来。

怎么串？李斌要满足用户的“使用联想”。科技日上，全域操作系统“天枢SkyOS”成为一个新尝试。作为国内的首个智能电动汽车操作系统，天枢SkyOS的智能将涵盖整车系统、辅助驾驶、智能座舱及移动互联等多个领域。据规划，天枢SkyOS的全功能量产将在NT3平台车型上实现。

面对传统制造平台受限的今天，天枢SkyOS的出现能够使硬件、电控、运算直接充分衔接、底层打通，让软硬件在可优化的范畴下充分融合。这样，才能够构建起自己的生态护城河和竞争壁垒。

用李斌的话说，技术投入要奉行长期主义：“底层逻辑要想清楚，该做的事情坚决要做，不该做的坚决不做，如果是一件长期中期短期都有意义的事情，我们坚决投入，如果过于长期我们兼顾不到，就只能放弃。”

不过，为了能牢牢攥稳科技牌权，李斌也谈及了蔚来需要面对的三条红线，

1、守住经营红线：

李斌：包括现金、公司损益、毛利率等。首先改善的是毛利率，三季度蔚来希望回到两位数。研发项目的优先级排布，包括固定资产投资的节奏，底线是现金流管理。6月的阿布扎比的投资，最近的10亿美元的可转债，总的来说蔚来还是心里有底的。

2、改善体系化效率：

李斌：体系化效率，指的是该做的事情坚决做，不该做的坚决别做，如果是一件短期、中期、长期都有意义的事情，未来坚决投入，如果过于长期兼顾不到，只能丢弃。

蔚来资源有限，要把优先级排好，该省的省，该投入的尽量投入。

原来的组织架构、业务流程、项目协作机制还有改善的空间，所以只要把目标设定清楚，内部的结构优化还有空间。

3、明确花钱边界：

李斌：做蔚来，我专注在管理业务的边界。

蔚来的核心是智能电动汽车，跟汽车有关与服务用户有关，是蔚来专注的领域。蔚来不是什么都自己做，我们跟300多家合作伙伴在研发方面有很多合作，和很多大学也有产学研的合作。蔚来的处境有其自身的特殊性，也有行业共性。